第8章吕大

众贼冲上来,把几个行商打倒在地,捆绑起来。安敬思不动声色,任由山贼搜去兵刃,绳捆索绑。

田肇五哭道:“什么生来杀贼,全是胡吹法螺,真是让你坑苦了。”安敬思哈哈大笑,毫不在意。

吕二扛着大刀走到一旁,搜检货物,发现财物并不丰厚,不由得骂道:“什么入娘的鸟官,只有这点东西,也好意思到系舟山做客!”

转头看见喽啰们并没有捆绑高文集,不由得恼道:“真是天生的贱骨头,如此脊瘦的官儿你等也怕?把这穷厮鸟绑了!”众贼这才一拥而上,把高文集绑了个结结实实。

贼人们这才拉着牲口,押着囚徒,高唱凯歌而还。5个行商被山贼队伍挟持在中央,跌跌撞撞,凄凄惨惨,哭哭啼啼。

山道蜿蜒盘旋,地势高高低低,林木密布,虽然是寒冬季节,依然鬼影幢幢,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高文集叹道:“果然是山林迷窟,神鬼难寻啊。”

安敬思笑起来,说道:“他们是带着我们转圈呐,看来他们倒没想杀人灭口。”

黑暗中,有喽啰低声喝道:“禁声!”两人不再说话,队伍又恢复了死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队伍开始向上,有些路段还十分陡峭,林木渐渐稀少,四周都是枯败的灌木,脚下不时磕磕绊绊。

有过了小半个时辰,地势忽然开阔,远处看到有稀稀拉拉的灯火。有小喽啰嘬起口唇,发出凄惨的枭鸣,远处有枭鸣回应,队伍中一声欢呼,高文集觉得背后有人重重推了一把,他向前一个趔趄,只得跟着队伍继续走。

寨门大开,寨子里火把通明,人影绰绰,大群贼人欢天喜地的涌出来,簇拥着吕二,说说笑笑的向寨子深处走。

安敬思默默观察,这寨子依山而建,是一个木寨子,包铁山门两侧,有两个3丈高的箭楼,一侧是马厩柴草堆,另一侧是似乎是货仓库房。

正面是一座聚义堂,吊着巨大的火盆,柴火熊熊,灯球火把照的雪亮,可以隐隐看到正面供着十八罗汉,是好汉的祖师爷。堂上有几个盗伙正在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还有几个女伎在侑酒,粗豪的调笑远远传来,好不畅快。

从侧面看,聚义堂后面影影绰绰,还有大片低矮棚屋,大约是贼人家眷的所在。这寨子规模不小,看样子总有2、3百青壮,不过贼巢不止这一处,也不知吕大在不在这里。

一群贼子押着几个客商登上聚义堂,堂上正在吃喝的一群人中,站起一个瘦高黄脸的汉子,高声叫道:“二郎,一锅羊还未吃完,就得胜而还,弟兄们有损折么?”

吕二笑道:“一矢未发,哪里来的损折,这官儿胆小的很。”

那黄脸汉子大笑道:“如此就好!吩咐厨下杀羊,就在堂下支起大锅,人人有份!二郎,你坐到为兄这里来,先吃一盏德胜酒!”堂上堂下顿时欢声一片。 5

吕二叉手施礼道:“入娘的,这趟生意柴得很,只有5匹骆驼和一些皮货,这官儿看来也没什么油水。”

黄脸汉子说道:“那也是个官儿,总说官兵抓贼,如今我们也抓个官儿,怎么说也是可喜可贺,快坐下,坐下!”

吕二笑呵呵来到上首,接过吕大递过的酒碗,一饮而尽。堂上诸贼也坐到两厢,有侑酒胡姬端过酒肉,欢天喜地的吃喝起来,再无一人搭理这几个囚犯。

堂下庭院也沸腾了,小喽啰们早在堂下庭院支起大铁锅,续上柴火点起来,顿时篝火熊熊,不一刻热汤滚沸。有人从后堂牵出肥羊,现场宰杀,大块羊肉连皮带骨扔到大铁锅中,不一刻肉香就四散弥漫开来。

安敬思一言不发,闪身在高文集身后,默默观察。上首加上吕氏兄弟共6个人,这些家伙旁若无人,大约就是匪首了,左厢6个人,右厢7个人,堂上一共19个人。堂下熙熙攘攘,一时半会儿无法统计,总有百余人,都是青壮。

虽说他们都有武器,但几乎毫无防备,若不是同伴累赘,他有把握片刻就把堂上的贼子料理了。但堂下的冲上来,高文集这几个怕是要血溅当场,嗣昭是无论如何不会答应。

他已经沿途做下标记,如果一切顺利,天亮以后嗣昭就会带着官军摸上山来,将这一窝贼子一网打尽,按理说自己不用暴起杀人,且看这些家伙说些什么。

一群山贼吃喝说笑了一阵,吕大才抬起头,说道:“你是沙陀军的官儿,是也不是?”

高文集强自镇定,说道:“本官沙陀军司仓佐高文集。”

吕大点点头,又问:“既然你在大同军做官,到我忻州系舟山来做什么?”

高文集说道:“我本是太原人氏,这次是回乡省亲,顺便带些塞下土产。”

吕大吃了一大口酒,重重放下酒碗,说道:“既然你是沙陀军的官员,为何不走赤塘关大道,反倒走这山间小道,你不怕遇到贼么?”

高文集说道:“我带的这点货物,本来就不是贩卖牟利,若被关吏课以重税,岂不是得不偿失?我只是个八品小吏,不是沙陀兵马使。”

吕大吃吃的笑起来,良久才说道:“你就是九品小吏,关吏也不会课你的税,你当吕家大郎是傻子么?”他脸一变,厉声喝道:“说!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堂上诸贼见首领突然发怒,也齐声怒喝起来:“说!”

高文集胆气不壮,听四面八方都是怒喝,心中一颤,顿时软倒在地。

安敬思哈哈大笑,大步走上前来,满不在乎的说道:“诸君这是做什么,吕二可是请我们来的,就这么绳捆索绑,看你们吃喝?”

吕二怒道:“到了这步田地还敢说笑,你活的不耐烦了么?”

安敬思脸上笑容不减,说道:“诸位有所不知,高公年轻的时候很是落魄,曾经流落到赤塘关,欠了一屁股赌债,关里都是高公的债主,若高公重回赤塘关,该是何等结果?”

一个穿吐谷浑短袍的汉子喝道:“胡说!债主是何人?”

安敬思冷冷说道:“其中一个债主,就是现任赤塘关守将刘黑塔,你是高公,你愿意让姓刘的把货物抢光,毒打一顿么?”

堂上顿时安静下来,良久,吕大才黯然道:“入娘的,寨子里的兄弟大半都欠着赌债,没想到劫的是个同道,可怜啊。”

沉吟一会儿,吕大吩咐给这几个囚徒松绑,堂上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绳索缚的太紧了,血脉不通,骤然松绑,臂膀依然酸麻,几个人狂甩两臂,好久酸麻的感觉才消失。

吕大说道:“既然是同道,那就是客,请坐吧。”几个人坐在堂上,吕大挥手,命侑酒女子给客端上酒肉。

虽说受了些惊吓,但在寒风中挣扎半宿,几个囚犯又渴又饿。见有酒肉伺候,连恐惧都顾不上了,两掌翻飞,如风卷残云一般。

在这寒风中的山寨,强盗和囚徒竟然同席而食,气氛融洽,谈笑风声,这实在是桩奇闻。勘勘半饱,吕大问道:“高公,你是因何欠下如此之多的赌债?”

高文集一怔,只得胡说八道:“还能是什么,自然是斗鸡。我有一大将军,横扫太原东市无敌手,没想到后来,再也无人敢斗,自然也无人下注,空有绝世雄鸡,竟然蓬门荜户,忍饥挨饿。

到后来,我只能游走河东,四处找人约战。那一年我来到赤塘关,那时候刘黑塔还是个守关小校,与我约斗。

那一战轰动了整个关市,不知道多少人下注观战,我见了他那鸡,那是郓州品种,绝不是我焉耆大将军对手,因此我也赌上了全部身家。”

吕大两眼发光,说道:“若是其他博戏,遇到善翻戏的,输了家业自然是冤屈。可是你这斗鸡,无法作弊,输了也只能认了。”

高文集叫道:“谁说斗鸡就没有作弊的?那一日,我等约斗关市,当时真是万人空巷,观者如云。我的大将军本来遇敌则战,有死无生,十分悍勇,但那一日下了斗场,却惊慌失措,仓皇避战,被打的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至此,我输了家产,那些赌注下在我身上的闲汉也赔了钱财,有些甚至倾家荡产,自然放我不过,非说我翻戏作弊,非要我赔偿钱帛不可,我已经倾家荡产了,拿什么赔人家,只得落荒而逃。”

堂上都哄笑起来,吕大却不笑,奇怪的问道:“此事邪门,这又是什么道理?”

高文集苦笑道:“那刘黑塔在自己的斗鸡上,摸了些微狐狸油,鸡畏狐狸那是天性,我的大将军闻到狐狸味道,如何还有战心,自然是落败。”

轰然一声,堂上惊呼起来,众贼七嘴八舌的乱喊。。。这样也行?

忽然一声断喝传来:“此言不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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