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肃宗水道

赤塘关能做的其实有限,关键还是要看太原,在座诸位都心知肚明。一个聂慕陀都如此难缠,聂慕闰那个老虔婆雄霸太原两市多年,就更难以对付,一时都有些忐忑。

终于,敬思推开食几,问道:“嗣昭,你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我们总不能就这么两眼一抹黑,就往太原市上撞吧。”

嗣昭沉思良久,叹道:“3年前,我把当时的康节帅恨到骨子里,现在我倒真希望他还在任上,那就好办了。”

敬思嗤笑一声,说道:“你说的不是屁话么,有何用处?”

嗣昭缓缓说道:“不,聂记所畏,除了官府,还有一个势力你不知晓,那就是沙门。你真以为聂记财冠天下,无所不能?”

他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天下最大的高利贷财东,是沙门,聂记不过是沙门的一块招牌而已。一旦沙门撤契股,收回本金,聂记立刻就会倒账完蛋,那时候太原府第一个放他们不过,用不着我们动手。”

敬思大叫道:“你这还是屁话,佛门和我们又有何关系?”

嗣昭从怀中摸出那串黑檀串珠,默默戴在手腕上,然后抬起头看着大家,郑重说道:“佛门不仅与我沙陀有关系,而且关系重大,不可分割,这点小事实在算不得什么?”

田肇五惊道:“这可是每年几百万缗的商货,不算什么?!”daqu.org 西瓜小说网

嗣昭淡淡一笑,不再回答,他推开食几,转头对刘黑塔说道:“刘公,吕大在哪里?我有几句话要跟他说。”

刘黑塔一指后衙,说道:“他们在衙署大牢。”

敬思脸一沉,说道:“明公这就不妥了,这些匪首身上都有伤,若是瘐死狱中,你还如何用他们?再者说,他们也算是沙陀的朋友,你是沙陀懿亲,朋友的朋友自然也是朋友,哪有这么对待朋友的?”

刘黑塔想了想,说道:“此事确实不妥。”他喝令堂下纪纲,传令后衙值将,立即把系舟山匪首提出,安置在孔目院,命关军检校病儿官疗伤诊治。

嗣昭这才脸色缓和下来,叉手施礼道:“敬思失礼了,他是粗直之人,小子代他向明公致歉。我塞下男儿,一向是以弓马定尊卑,是官是贼倒是不大看重,既然与系舟山的好汉结缘,就不愿他们受折辱。”

刘黑塔笑道:“不必多言,我也是塞下男儿,不能因为在内地久了,就失了边地本色,此事确实是老夫不妥。”

嗣昭站起身来,说道:“那我就去看看他们,无妨么?”

敬思也站起来说:“我也不放心,跟你一道去。”

刘黑塔说道:“不妨事。”赤塘关镇将唤来儿子刘翃,命他为两个沙陀儿带路。

敬思说道:“且慢。”他俯下身,将羊肉肴果装了两大钵盂,又让嗣昭提了两斛酒,这才跟着刘翃离开内厅,来到孔目院。

果然是一间干净厅堂,炉火熊熊,温暖如春,几个浑身是伤的家伙一字排开,有厚毡褥,缯絮被,一个军中医官正在给这些家伙换药。

一见两个沙陀儿进来,黄熊苦着脸叫道:“你俩怎的才来,我还以为让你们骗了呐,这些天杀的贼厮鸟把我们扔进大牢,这是开刀问斩的架势啊。”

敬思笑道:“要斩你们也用不到今日,在山寨里岂不是好,省了几辆槛车。”说着,两个朋友坐下,把酒肉放在席上,惹得众贼龇牙咧嘴,口水长流。

军医皱着眉头说道:“他们刚敷上金疮药,不宜食大荤,还是清淡些为好。”

敬思大笑道:“这些家伙不缺药,缺的就是酒肉,什么不宜食大荤,难道啃些萝卜菜茹伤才好的快么?不要胡说,金疮药上完了就滚出去吧。”

那军医也是耿直的性子,在军中骄傲惯了,上阵杀敌,谁敢保证身上不带伤,巴结好军医,就等于多了条命,所以从无言语冲撞,哪受得了这胡人少年无礼,当即恼了,喝道:“哪里来的贼厮鸟,敢在赤塘关镇军之中撒野!”

刘翃赶紧上前,作好作歹把这家伙劝走了,敬思苦笑摇头,不知这人哪来这么大火气。

吕大低声说道:“恩公英勇盖世,不过还是不要轻易得罪小人。”

敬思哈哈大笑,浑不在意,嗣昭笑道:“不要管他,我看他这辈子贼性不改,早晚毁在小人手里。诸君这些日子受苦了,不过既然我们来了,就不能让你们再受委屈,来来来,咱们先祭了五脏庙再说。”

说着,将酒肉摆在席上,众贼忍着伤痛爬过来,围坐而食。

吃喝一轮,众人兴致渐渐高涨,嗣昭却摆手说道:“这招安之事,大体已定,等过些日子,你们身上的伤大好了,就进山把弟兄们带出来吧,不必让他们担惊受怕。”

高筍说道:“惊怕倒是未必,这寡淡实在是折磨人。”

嗣昭想了想,说道:“弟兄们在山上还留有余财么?”

吕大笑道:“自然是有的,陈果那狗贼若是以为抄了山寨,我们就穷死了,他可太蠢了,我们至少还有两个金窟。山上财帛不缺,缺的是粮食盐酱,衣袍靴子,守着财帛又有何用。”

黄熊大叫道:“还有女子!”一片大笑。

嗣昭饮了一口酒,说道:“招安是一定了,但是驻防何处,还要等河东节帅府定夺。不管安置在哪里,弟兄们先购个庄子安置老弱妇孺,有了落脚之处,弟兄们也好安心干大事。若是钱帛不够,我会知会智慧柜坊借贷给你们,少收些子钱,总不会让弟兄们吃亏。”

吕二垂泪道:“当初我要不利于恩公,可恩公却这般对我,我实在是猪油蒙了心,今后二位郎君若有差遣,我等兄弟必然以死相报,绝无二心。”

敬思笑道:“入娘的,你这贼厮鸟何时也学的这般讨巧,会说这么熨帖的话了。”

黄熊说道:“二郎说的是我等真心话,绝不是敷衍。”

嗣昭摆摆手,说道:“自知是你等真心,不过我们是义气之交,不必什么恩啊德的挂在嘴上,你们都比我二人年长,让我等如何自处。”

吕大说道:“若是二位郎君不嫌弃,今后我们就兄弟相称,如何?”

敬思大笑道:“就是这样!天天恩公长,死报短,让人如何吃酒了。”

嗣昭说道:“如此就好,今后弟兄们就都是良民,有田产宅院,今后还有妻驽子女,不管将来是军籍也好,民籍也罢,总之不用过提心吊胆的日子,这些我不担心。

我担心的是,弟兄们在山上狂野惯了,受不得拘束,忍不得气,不受军法,不听将令,最终还是反上系舟山,断送了这安生日子。”

吕大说道:“郎君且放宽心,我等既然受了招安,就不会再犯王法,自陷死路,只要是刘公将令,无有不尊。”

嗣昭一拍大腿,喝道:“着啊!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那聂记是何等人物,你们都清楚,用你们时歃血为盟不到头,一旦碍了他们手脚,立即翻脸无情,斩尽杀绝。

如今你们掌握着他们杀人抢劫,藐视王法的铁证,他们不会坐以待毙,或者派人拉拢,或者暗中陷害,总之会用尽手段,逼你们反回山上,若单靠你们,未必对付的了他们。”

黄熊问道:“就算我们熬不住反了,也要先砍了那姓聂的直娘贼再说。”

嗣昭摆摆手,说道:“就算砍了那些混蛋,对大家又有何好处,徒自泄愤罢了。不不不,你们斗不过聂记。你道这是为何?因为他们背靠官府,既然他们能用官府势力,你们为何不能?

所以我说,你们要绝对信任刘公,依靠刘公,按照他说的去做,就绝无大碍,因为在赤塘关,刘公就是王法。

他招安的你们,你们一旦反水,他也要受牵连,他必须维护你们。你们其实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不能反目,你们翻脸才正中了聂记下怀。”

吕大点头道:“原来如此,郎君想的深远,我等都记下了。”

嗣昭想了想,说道:“我就跟你们说一句,今后无论发生何等之事,都不要反上山。若实在忍不住,上山之前,一定要到朔州智慧柜坊找到石磐虎掌家,见他如见我,把一切都告诉他,如果他也解不了你们的麻烦,你们再反不迟。”

吕大躬身应道:“谨遵钧命。”

该嘱咐的都嘱咐到了,嗣昭又说道:“我听说柳叶尖山以西有一条水道,沟通饮马河与汾水,是也不是?”

吕大说道:“确实有一道水渠,是肃宗朝所修建,但荒废已久,成了水匪窝子。”

高筍笑道:“那也是老交情了,若官兵围剿,我等立足不住,就会躲到那里暂避一时,官军在山中终究不能久,到时候我们再回来。那些水贼也是如此,到我们山寨避风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算是以命相托。”

吕大说:“最大的一股水贼是秦氏五兄弟,大多是秦氏宗族戚友,总有百多青壮。”

嗣昭眼睛一亮,一字一顿的问道:“那条水道到底能不能通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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