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盗案

嗣昭在单于都护府养了两天背伤,又在军市上采购了大批粮食衣物,床榻帷帐,杯盘物什,柴盐酱醋,尤其是上好的葡萄酒,足足采买了几大桶,这才踏上回家之路。

这回可不是他单人独骑了,而是浩浩荡荡一哨人马。史敬鎔率领一队振武军,押送着史姓家眷,此外嗣昭还有了4个家将,和一个贴身马夫。

队伍打着振武军队旗,在蛮汉山中穿行,一路没有驿站羁旅,不过最多30里就有军堡,大队人马歇宿补给都不成问题。

沿着振武河走了两天,嗣昭让敬镕带队先行,自己带着满都剌和四个家将来到骆驼谷,走进半山腰的天王寺。依然是四面漏风的大殿,破败的苇席,和满是灰烬的火塘,却不见奇人秙头陀。

郭金海说道:“我去找找师父吧。”

嗣昭笑道:“用得着么?我们烹上美食,他自然就会来了。”

几个人这才从骆驼背上卸东西,都是在单于都护府军市上采买的,天就要凉了,山中百物缺乏,嗣昭心细,该想到的都想到了。

别人忙着卸东西,嗣昭则生了火,摆上几案蒸饼切肉。不一刻,炊烟袅袅,食物的香味向四处弥漫。daqu.org 西瓜小说网

一边忙碌,嗣昭一边说道:“阿秙师上了年纪,独自在这荒野怎么行。刘十二,以后你就是驼队振武军这条路的领队指挥,其中一件大事就是伺候阿秙师起居,让他老人家舒心爽利。”

刘训身手敏捷,脑袋却不大灵光,他想了想才说道:“怕是只有劫一队肥羊,师父才舒心爽利些。”

嗣昭一脚踢过去,骂道:“拷不杀的贼厮鸟,他这把年纪,你还让他打家劫舍不成!”

刘训挨了一脚,嗫喏的问道:“你说该如何?”

嗣昭指着四周,说道:“这四处漏风的地方,如何能挡住风寒?你到后面寻一处不甚破败的院落,到云州市雇佣工匠,修一处精舍,这也入娘的不会么?”

刘训瓮声瓮气的应道:“这就行了么?”

嗣昭骂道:“真是个腌臜打脊的夯货,他在这荒山里,你四处乱跑,如何能伺候他老人家起居?你还要给他买些童仆婆妇,厨子车夫,以备扫洒伺候。”

忽听殿外有人大喝:“爷爷还要一队歌伎乐工,要会并州小曲。”不是秙头陀是谁,老头陀缓步走进大殿,依然是鹑衣百结,发髻散乱,一副乞丐模样,中气却十足。

众人一齐向老头陀施礼,秙头陀昂然走到上首,盘膝坐下,这才说道:“罢了罢了,难得你们还记着我这个老头子,可是我虽老病,就只能混吃等死么?”

众人这才坐在下首,摆上酒肉吃食,郭金海才问道:“难道老师还想要做什么?”

秙头陀却没有理他,问嗣昭道:“外面那位小哥为何不进来?”

嗣昭笑道:“他是我的部曲,上不得席面,他宁愿和他的马在一起,也不会与我们同席。”

秙头陀点点头,不再纠缠鞑靼骑手,举起酒盏大口饮了一口葡萄酿,又看了一眼摆在一旁的酒桶,大赞道:“好酒!知我者,嗣昭小友也!不过,他们几个如何又回来了?莫非仆射公嫌弃他们不成?”

嗣昭笑道:“没有的事,他们已经是振武军籍,暂时在小子马前效命而已。”他饮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就算将来沙陀王氏不再是振武军主帅,他们依然是王氏部将。”

秙头陀大笑道:“如此说来,仆射公和我老头子的恩怨就此揭过了,我还怕得什么?这骆驼谷虽然荒僻,可有水有土,就算老夫建个庄子,也不会有朝廷来剿灭我,是也不是?”

嗣昭点头道:“明白了,师打算在这骆驼谷过耕酒日子。”

秙头陀叹道:“是啊,若是能完成稠禅师遗愿,守着石幢子悠游林泉,此生足矣。”

嗣昭说道:“小子本就是农夫,此事就交给小子吧,唯有石幢子的精石料难寻,若是大同军和振武军寻不到,就只能在太原市上制造,再运到骆驼谷,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成了。”

秙头陀说道:“等了2百年了,也不在这几年,此事托付给你,老夫放心。”

众人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嗣昭也渐渐放下了心。自己与秙头陀萍水相逢,老头陀却善意满满,赐紫鹿筋在前,赠宝窟在后,若不是食了紫鹿筋和金狗脊,也许就会死在大虫黑云手下,这无论如何是大恩。

这样的恩德实在不知何以为报,完成他的心愿,让他有个安乐自在的晚年,也算回报老人于万一。

酒到半酣,话题又说到了至关重要的驼队,嗣昭皱着眉头说道:“最大的难关还是在静边军,若赫连铎不在乎史家一门的死活,那小子也无法可想。”

秙头陀却呵呵笑起来,说道:“若说别的事情,老头子帮不上忙,可是说静边军,也许老夫有个笨法子。”

嗣昭一下精神起来,问道:“此话怎讲?”

老头陀抚着胡须,说道:“那还是15年前的事情,怕是还没有嗣昭,你们也都是小屁孩子。”他手指点的几个徒弟,几个人都呵呵笑起来。

安重诲给秙头陀斟上酒,秙头陀才继续说道:“那年赫连铎讨吐蕃,收复河西三州,授阴山都督,而且他得了一面金面具,以为镇军之宝。

这些吐谷浑蛮子,和一些边塞强部屡屡与我骆驼谷天王寺为难,老夫就想把这面金面具盗走,让他们知晓大力长者的手段,不敢过于逼迫。

老夫带着几个人潜入静边军城,连探了三次内衙才找到那面金面具,就在赫连铎床榻之旁,放在一个檀木函之中。”

嗣昭忧心的说道:“如果在近卧,怕是不好盗走。”

秙头陀冷笑道:“老夫就是要告诉他,我能取走他的金面具,也能随时取他首级,所以非盗不可。

那一日赫连铎大筵诸将,我潜到内衙赫连铎卧中,将那檀木函悄悄盗走。回到下处,打开函上的金锁,却发现面具不见了,那是一个空函!”

众人大惊失色,周密失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赫连老贼发觉了?”

嗣昭摇头道:“若是赫连铎发觉有人要盗他的宝物,阿秙师又如何能安然脱身?不不不,必是被他人所盗。”

秙头陀笑道:“到底是嗣昭聪明,事情想的通透,我也是想了一晚才明白过来。第二天军府就发觉失宝,立即大索全城,缉拿我们,这檀木函在我手里,就等于是把那些游皦、耆长、不良人引到我们身上。

直到天亮我才想明白,这是遇到高人了,必然是有同行欲盗宝,又发现了我们的行踪。所以把宝贝盗走,只给我们留下一个空函,把官府引到我身上,他才能带着宝贝出城。”

几个听众大眼瞪小眼,这可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嗣昭问道:“如此又该如何?”

秙头陀说道:“我当时就把檀木函毁掉,扔到炉膛里烧了,只留下了那枚金锁匙,然后暗中寻访这个同行,我非抓住那个戏弄我的家伙不可。”

刘训说道:“静边军城里有几万人,这可如何寻访?”

秙头陀说道:“有一个地方,是贼必须要去的,”

嗣昭笑道:“我明白了,城门!无论贼是谁,他都急于出城。”

秙头陀点头道:“正是如此,静边军有三个城门,我们几个每日在城门附近逡巡,寻找可疑的家伙。终于让我们发觉,一个落魄书生,日日在静边军南门附近的旗亭饮酒,我们暗中缀着他,找到了他的住处。

此人能从戒备森严的军府内衙之中,轻松盗出宝贝,还能嫁祸给我们,非同小可,要抓住他可不容易。

我等他出门的时候,偷偷潜入他的宅子,在里面守着他。天傍黑的时候,他回来了,开锁进门的那一刻,我抡起毬杖打在他的膝上,一下把他的腿打折,他再也跑不了了。

然后才开始逼问,那家伙倒也痛快,有问必答。他姓丁,人称丁秀才,朗州人士,到大同军避祸,听说了赫连铎的金面具,就留上了心。无意中发现了我们,这才有了那晚那一幕,他抢在我们前面动手,给我们留下一个空盒。”

郭金海挥手叫道:“无论多狡诈的贼子,也逃不脱大力长者的掌心。”

嗣昭却摇头道:“虽说抓到了丁秀才,拿回了金面具,但师还是无法出城,如果被困在城中,早晚还是要被查到。”

秙头陀笑道:“老夫拿着金面具,自然是无法出城,可是如果把金面具还了,缉捕自然也就松懈了,如何出不得城?”

周密叹道:“千辛万苦得的宝贝,如何能轻易还了。”

嗣昭点点头,说道:“阿秙师并非贪他的宝,立威而已,让赫连铎知晓有人能随时取他性命,这就足够了,还是脱身为上。”

秙头陀说道:“正是如此,当时缉捕寻宝的官员,正是静边军府从事曹景任。我一拳把丁秀才的脑袋打烂,又把曹景任引到丁秀才的下处,让他得了一个破案的大功,也让他知道了我大力长者之能。”

嗣昭叹道:“能一拳把人头打烂,也只有大力长者了。。。可是,这15年前的往事,又与打通静边军商路有何关系呐?”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