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霖已经将顾家的姿态放得很低了,对于这场精心设计的生日宴,顾家这边其实只是想要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至于外人的眼光,他们似乎并不在乎,顾家两子早就在外界说过不会结婚,像他们这样的人都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所以......
现在找上许折夏,大概是真的遇到了一些什么事情,必须也一定要将人给带回去,所以,许折夏想,这大概才是顾家愿意一直让步的原因。
三个人从行程开始商量,到宴会上的具体情况,都详细地做了一个攻略,顾承霖甚至还贴心的给了许折夏一份嘉宾拟邀名单。
不得不说顾家是名门望族,几乎是整个京都有权有势的贵人都收到了邀请,甚至江城宁城这些地方的一些望族都没有放过,这庞大的规格,应该是世上独一份儿了。
晚上九点多钟,三个人将一些事情敲定下来,许折夏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望着顾承霖,小声地建议道:“时间不早了,顾总要不就在这儿休息吧?”
许折夏笑着,转头就打算吩咐一进门在身边等待了很久的佣人,让其收拾一间房间出来,可她这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顾承霖笑着拒绝了。
“不用麻烦了。”daqu.org 西瓜小说网
男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神的余光有无意地看向楼梯转角处露出来的一点点衣角,他很快地收回目光,又重新落在许折夏的身上,笑着解释道:“不用了,我明天早上还有一个早会,现在要赶回京都。”
他看着许折夏微微有些错愕的眼神解释道。
许折夏自然也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抿着唇,跟身边的江宴之对视一眼,然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夫妻两个一起将顾承霖送到院子门口,看着车离去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才算结束。
回到屋子的路上,许折夏和江宴之两个人呢默契地放慢脚步,明明平时走不到五分钟的路,这一次却硬生生地走了将近十分钟。
他们两个人抬头,现在这个位置是正正好好可以看到二楼佟姨的房间的,里面灯火通明,窗帘上倒映着一个人影,许折夏沉默着,一双手紧紧地拉着江宴之。
她不相信佟姨什么都不知道,恰恰相反,佟姨其实才是那个知道最多的人,只是许折夏不想承认,相处了那么多年,自己视若亲人的人,会隐藏着这样大的一个秘密。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顾承霖到访的事情,或许她要被一辈子瞒在鼓里。
“江宴之。”许折夏扯了扯唇,轻轻地唤了他一声,男人握着自己的手,她侧眸看向身边的人,连声音都带着轻轻的颤音。
“如果他们都早就知道了,那么,是不是就代表,其实,许覃一直都是知道的?”
许折夏整个人都微不可察地在轻轻颤抖,一双含情眼此时此刻好像一颗易碎的玻璃,随时准备落在地上,然后碎成一片一片的渣渣。
她甚至都没有勇气去思考,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么自己应该怎么办,许折夏的大脑都有些麻木了,佟姨的反应,像是放电影一样,在她的脑海里循环播放,深深的刺痛着她的眼睛。
江宴之沉默着,大手擦去许折夏眼角沁出来细小的眼泪,许折夏在外一向都是坚强的人,哪怕是在戏中也都是嫌少掉眼泪。
可是没有人知道,许折夏曾经也是一个娇贵的小公主,哪怕只是轻轻的擦破了一点皮,都会含着满眼的泪珠,走到小小的江宴之面前,跟他撒娇。
只是从林仲夏逝世之后,那个曾经软弱的女孩,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她不再执着于父亲的关注和爱,对于许覃在外的莺莺燕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概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许折夏真的意识到有些事情有些人,该放弃的时候就要放弃,强行支撑维持的关系,只会在之后的某个特定的时间和地点,全盘崩塌。
许折夏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呢?大概是顾家人第一次找到自己的时候,心底有着浓烈的不甘和迷茫萦绕在心头,如同万蚁噬心一般,痛得许折夏喘不过气来。
而这一次,也是因为顾家,她感受到了时隔多年再次出现的父爱。
“江宴之——”她低低地唤了一声男人的名字,这个脑袋被江宴之护住,趴在他的胸脯上,眼泪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衫。
“我是不是做错了?”
许折夏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抑制不住的颤抖,她小心翼翼地,薄唇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我好像是个坏人,江宴之,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为什么,为什么偏偏不是我,又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她哭得一抽一抽的,满腔的委屈倾涌而来像是决堤的大坝,完全刹不住车。
江宴之刚刚想好的安慰的话,在看到许折夏情绪崩溃的一瞬间,全部收了回去,他只是这样抱着怀里的人,温暖有力的大手在她的后背上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拍打着她的后背,轻轻地给人顺着气。
许折夏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只是哭到后来,整个身体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几乎是沾到枕头就倒下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江宴之从楼下给她端来绿豆粥送到嘴边的时候,她都没能从昨晚的情绪中缓出来,甚至连眼角还能看到一丝丝红红的血丝。
江宴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价格自己手上的汤吹凉了送到许折夏嘴边,温热的绿豆汤入口,许折夏干涩的喉咙得到了一丝丝的滋润,但她只喝了两口,便偏过头去。
一双眼睛落在天花板上,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
江宴之明白她现在的情绪不是很好受,他理解,所以他将自己手上的粥放在床头柜上,大手握住许折夏的手,轻轻地揉着。
“仙仙。”
男人清朗的声音入耳,许折夏眨了眨眼睛,只听他说:“我给你请了假,要不要去看看他?”
江宴之像是在征得许折夏的同意,却又怕人跟你缩头乌龟一样将自己缩成一团,他纠结了很久似乎是在思考该怎么样开口是最合适的。
“他会想要见我吗?”
好半晌,这几个字才从许折夏的喉咙里溢出来,她一双眼睛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染上一层水雾,像是一只兔子一样,红彤彤的。
说实话,江宴之也不太拿得准这个问题的结果,他犹豫着,过了好久之后才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但是仙仙,我想他是愿意见到你的。”
他的话传到许折夏的耳朵里,少女的面前似乎就出现了小时候的画面。
小小的许折夏坐在许覃的肩头,笑得灿烂,双手张开,感受高处的风。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动容,但却迟迟没能下定决心,还有些犹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仙仙,你我都清楚,他早就知道了。”江宴之盯着她,下了最后一记强心剂,“所以,不管你是谁,是谁的女儿,对于他来说,他或许都不在乎。”
许折夏心下一紧,竟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江宴之拉着她的手,一下一下,从他手心传递过来的温度,似乎给了许折夏一种莫名的勇气。
两分钟后,许折夏才郑重的点了点头,她从床上起来,走到洗手间,江宴之已经将洗漱的东西都给她准备好了,浸湿的毛巾,挤好的牙膏,许折夏看着自己面前的东西,笑了笑。
她无声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关上门,看着镜子里面眼眶通红的自己,她忽然就笑了,然后收敛起自己悲伤的情绪,捧起一大捧水,往脸上一冲。
冷水刺激着她的皮肤,整个人瞬间就觉得清醒不少。
从屋子里出来后,许折夏明显平静了不少,她去衣帽间挑了一件粉色的连衣裙,然后坐在化妆镜面前,化妆。
许折夏今天整个人穿得特别的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乖乖女的样子,尤其是那一件粉红色的长裙,让她清冷的面庞上多了一丝丝的可爱。
她选了一支豆沙色的唇油,在薄薄的唇瓣上一点点的涂开,确定整个人都没有事情之后,她深呼吸,从三楼走了下去,江宴之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正在开会的电脑。
男人见她下来,原本皱着的眉头,在跟许折夏视线相对的一刻松懈下来,江宴之很快结束了手上的工作,许折夏只是坐在他的身边,安静地等着。
江宴之伸手将面前的电脑关掉,他看了看穿着乖巧的许折夏,脸上出现了一抹放松的笑,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将许折夏耳畔的碎发撩起,放到耳后。
他声音平静,像是在说一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仙仙。”
江宴之看着她,似乎是要透过许折夏平静无风的眼底看清被她藏起来的情绪。
“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了。”
“嗯。”许折夏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主动牵着江宴之的手,两个人一起往庄园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