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公墓门口

墨掉回到橘子路,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冯华山,燕门玉,西门欢,冯玉耳四个人还坐在靠窗圆桌前喝咖啡呢。

这场鬼迷魂牵的噩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墨掉吃不定,于是爬上原来的那棵树,坐在树杈上,远远地观察他们。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射来一束亮光,又有车开过来了。墨掉本要看那西门欢和冯玉耳有什么动作,要不要再次拦车,没想到他们没有动。

一辆出租车驶到布加迪威龙跟前,忽然停下来了,墨掉心想,“有人要叫醒梦中人?”

果不其然,车师傅回头问后排的人,“老人家,前面有一辆豪车停在路中间,肯定是出事情了,我们要不要帮助?”

“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橘子路鹤公墓大门口。”

“噢,”老人说,“这大半夜的,把车停在公墓门口,不是排队买墓地,就是遇到-----。”

老人顿了一下,她怕说出来,车师傅一轰油门跑了,因而果断说了一句,“那我们下去看看吧。”

车师傅没有多想,就先下了车,然后打开后门,里面钻出来一个老太婆,墨掉一眼就认出了她,冯玉耳的姥姥——燕门关。

这位老人在医院养病,大半夜回来干啥子呢?

墨掉不知道。

老人走到布加迪威龙跟前,一看是冯华山的车牌号,就上前敲车窗,喊了两声,“华山,华山---。”

车里没有人回应,她回头就对那出租车师傅说,“小伙子,你车上有电筒么?”

出租车师傅十分惊讶:“这个老太婆,怎么认识这辆车主呢?认识这样的人,那一定是非富即贵之人,今夜我遇到贵人了?”

思至此,连忙回道,“手机可以不?”

“打开。”

车师傅早已掏出手机,开启灯光,拿给燕门关。燕门关没有接,而是手指车玻璃,说,“你看看座位上有人没有?”

出租车司机趴在玻璃上往里看,怎么也看不到有人,他就直起腰来说,“这车子太好,看不见。”

“从前面看呢?”

出租车师傅知道老妇人说的前面是哪里,于是拿灯从挡风玻璃往里照,座位上没有人。

他心想,“这大半夜到墓地,吓唬人没敢来,不会猫在后座玩车震----?”

他虽没有说话,但想着各种结果。于是绕到车后,使劲儿拍了几下玻璃,“里面有人吗?再不说话,我就要砸----。”

他就要砸车?

他捉摸着,这车子多贵啊,碰掉一块油漆,都要倾家荡产。于是用脚踢了一下轮胎:

“嘎其贵的车,不光膜贴得好,隔音效果弄那也是---。”回身来到老妇人跟前,“里面好像没有人。”

“这是咋回事?车子停在这里,人不见了,会不会-----?”燕门关身体颤抖了一下,没敢继续往下想。

出租车师傅看似没有脑子,其实他是用了功夫的,一来不要吓到自己,二来让老妇人也不怕。

他说,“老人家,这么好的车是不是遇到劫持了?”

“胡说,”燕门关看了他一眼说,“这车跑多快,强盗追得上吗?”

“你说得有理。可是它明明就摆在你我跟前呢。”

“那也不是抢劫。”

“不是遇到打劫,就是车子坏了撂在这儿跑人了。”

“跑了?”燕门关问道,“他为啥子要跑?”

车师傅见老妇人狡辩,心想还不如把话说开说透,让她明白,于是说道:

“左边是鹤公墓,右边是宜陵园,墓碑千千万,孤魂万万千,四周阴森森,天地灰蒙蒙,哪一个不怕?”

“那你咋不怕呢?”

“我怕啥子?”师傅说,“我光棍儿一个,烂命一条,他们要我就跟他们走,他们不要我还得开车混饭吃。这布加迪威龙主人就不一样了---。”

“他也是人,有啥不一样的?”

“人虽都是人,但人的价值就不一样了。买得起布加迪威龙的人,那一定是富有的人。他的身价,就是几百个几千个布加迪威龙。”

“那也是人!”

“他丢掉一个布加迪威龙,他还有几百个几千个布加迪威龙,一点损失没有。而我这烂命就不一样了,丢了这车,就破产了,丢了这命,肉身就解放了,就没有痛苦了……。”

“哎哟哟,你这师傅好能说,”燕门关指挥他说,“你拉拉门开不开?”

出租车师傅使劲儿拉了几扇门,都没有拉开,就对她说道:

“豪车人走车门锁,烂车人在门子开----。”

说完,师傅弯腰察看车门和地上,并没有见打斗的痕迹,于是又说:

“老人家,我看这车不是抛锚留在这儿的,我们上车赶路吧。”

“你这是啥子话?”燕门关看着师傅问,“看出问题了?”

“我觉得有蹊跷。”

“啥子蹊跷?”燕门关堵住车师傅说,“小伙子,你把老婆子说迷糊了。”

“老人家,你千万迷糊不得,你要是迷糊了,我就说不清楚了。你赶紧上车,我把你送到目的地再说。”

“你别诓我,一到目的地,你还不一脚油门跑了?小伙子,这车是我女婿的,你看出了啥蹊跷,告诉我一声,我好知道要不要报警?”

“报警?你报吧。”

“小伙子,你这是啥态度?你不要跟我怄气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糊涂。你说吧,你看出啥子端倪了?”

“那我就说了。”

“你说。”

“你不怕?”

“我一个土都垒到脖子的人了还怕啥子?”

“既然你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老人家,那我就不瞒你了,我觉得这辆车的主人可能遇到鬼了-----。”

“依据,依据呢?”

“依据有三。其一,这辆车是突然熄火的;其二,车上的人失去了意识,玄幻了;其三,车上的人要么在树丛中,要么进了墓地。”

在这个时候,燕门关好像来到了地中海广场,冯玉耳从咖啡馆出来,飞快地跑到她跟前,叫了一声“姥姥”。

燕门玉和冯华山紧接着就跟过来了。

可是,西门欢还坐在那里不动,出租车开走了,墨掉心里一震,“这家伙难道还有撤魂分魄的本领?”

“妈,你怎么来了?”燕门玉拉着燕门关的手,高兴地说,“我们正要回院看你呢。”

“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住在医院里寂寞,再说,我这身体也没什么大碍,我就想回来看看你们-----。”

说完,老人一抬头,就看见那熟悉而亲切的一九五八号山庄大门,眼眶潮湿了----。

燕门玉拖长声音叫了一声“妈”,然后抓起老人的一双手,“我送你回医院----。”

“你这孩子,”燕门关挣脱燕门玉的手,说,“我听说送娘上战场的,送娘上车站的,送娘金银财宝的,还没听说亲女儿送娘进住医院的,你这不是咒我病吗?”

“妈,你这是怎么啦?”

“我能怎么样!”

“你不是病了吗?”

“你才病了呢。”

“妈,你究竟咋地啦?”

“我好好的,没咋地!”

说着,燕门关就往一九五八号山庄大门走去。

在墨掉看来,她就是走进鹤公墓大门,她这是要送死啊。

燕门玉,冯玉耳,紧跟着上来,一人扶住老人一只胳膊,一人叫姥姥,一人叫妈妈,老人听了,左右看了一眼她们,虽没说话,但心里开心得开心不得。

燕门关抬头说,“终于回到家了……。”

墨掉一听,吓一身冷汗,燕门关怎么把鹤公墓当一九五八号山庄呢?他准备出手阻止,营救姥姥。

只见那冯玉耳说,“姥姥,我扶你进屋……。”

三个人还有几步路就要踏入鹤公墓的大门的时候,只听冯华山在后面喊道,“玉耳----。”

她们一回头,只见冯华山站在布加迪威龙跟前,看那样子,他是过家门而不进,要去哪里会人呀。

冯华山见她们回头看他,就进一步说道,“公司有事,我就----。”

“都到家门口了,”燕门关责备似地说,“还不进屋喝口茶再去?”

冯华山见岳母大人说话了,执不住,就硬起头皮跟上来。

就在他喊“玉耳”的时候,墨掉看见西门欢在咖啡馆圆桌前反应挺强烈的,嗖地站起来,飞快地朝他们走来了。

这一幕,一半在地中海咖啡馆,一半在一九五八号山庄大门口,两个场景在两个世界里,角色还是同样的角色,但他是怎么做到换位不换人的?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变化多端的虚拟世界!

就在燕门关转身看冯华山的那一刹那,墨掉看清了燕门关另外一张面孔,那张面孔不是她的面孔,而是另一个人的脸面。

这张脸面极像西门欢,又不像西门欢,极像杨淑珍,又不像杨淑珍-----,就在墨掉努力辨别的时候,就在他还没有认出她是谁的时候,他们一只脚已经踏进鹤公墓的大门了。

墨掉来不及思索,飞身下树,闪电般来到他们跟前,二话不说,提脚抬腿,朝姥姥胸口一脚踢上来。

燕门关没想到昔日疼爱的墨掉会踢她,惨叫一声,应声而倒,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场面十分可怕。

燕门玉见是墨掉从院子里冲出来打伤了自己的母亲,那还了得,跳起来就给墨掉两耳光,然后再来扶老人。

“她不是你娘。”

他们像没有听见墨掉的声音一样,七手八脚把老人抱起来,扶在冯华山背上,往山庄走。

就在这个时候,墨掉从另一面看见西门欢拉着燕门玉和冯玉耳的手,燕门关并没有扶到冯华山背上,而是走在他们中间,跨进鹤公墓辕门。

墨掉顾不上那么多,抓住老人两条腿,从他们手里拽出老人,沿着橘子往东奔跑。

燕门关忽然缓过气,惨不忍睹的叫唤声,哭泣声,划破整个夜空。

燕门玉,冯华山,冯玉耳,西门欢在后面追着喊着,乞求墨掉放下老人。

可是墨掉不见姥姥现原形,就是不罢手,就沿着橘子路一直奔跑。要是普通人,肚子与地面摩擦,早把膛子磨穿,五脏六腑外泄,一命呜呼哀哉了。

而姥姥不一样,她那膛子就像钢板,只见火星四射,不见半滴血。

墨掉倒是想起“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于是撒开狗腿功,就在橘子路上飞奔。

后面的人哪里追得上狗腿功,远远地抛在了后面,在翻过一座桥后,后面的人就看不见他们了。

墨掉也不想消耗太多能耗,就停下来,姥姥这才懒洋洋地现了原形——西门欢。

“放开我,”他两脚乱蹬。

墨掉见现了原形,也就松开手。

西门欢一边往起爬,一边骂骂咧咧地说,“你个龟儿子跑得好快哟,要不是老子有护胸甲,早被你拖死了。”

“你祸害冯华山和燕门玉我没有话说,你为啥子要扮演姥姥?”

“我不扮演她,你会出来吗?”

“噢,”墨掉心想,“原来你是钓我呀?”于是说道,“西门欢,我不想管你们这烂事,我只想你放过冯玉耳,做一个干净的死鬼。”

“你为啥要救她?”

“冯玉耳是我的冯老师。”

“拉倒吧,见一个漂亮的女人你就是你的冯老师,你哄鬼呐?”

就在这时候,冯华山开着布加迪围拢上来,不见了丈母娘,只见墨掉跟西门欢站在一起,他直接就火了。

他跟燕门玉冲上来,朝墨掉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你个龟儿子,你把妈弄到哪里去了?”

燕门玉在台上看似温柔无力的样子很美,其实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她一巴掌呼上去,把墨掉打一个趔趄,跟着一个飞腿上来,直捣墨掉要害。

墨掉没有用农民功护体,捂住下身,蹲在那里眼泪都疼出来了。

燕门玉见机会来了,朝墨掉头上一脚,把他踢翻,然后一只脚锁住墨掉咽喉:

“杂皮,你把我妈呢?”

墨掉委屈极了,心想“老子救了你们,你们还打我?老子不干了……。”

但是一想到冯老师,一想到在地铁站把他拉上车的那一刻,他没有扭下燕门玉那条腿,而是细细一想:

“我这样做,不正好中了那西门欢的圈套了吗?”

于是说道,“姥姥不是在医院里吗?你们不在医院看着,跑到橘子路来干啥子?你们回头看----。”

墨掉指着他们身后,西门欢不见了,而是鹤公墓大门。墨掉并不觉得奇怪,于是说道,“那不是你们的家!认清楚,那是鹤公墓大门。”

燕门玉和冯华山吓一身冷汗,但是他们的心里还是没有意识到墨掉在救他们,而是这小子使用的障眼法在欺骗他们。

不过,有钱人最怕坟墓,他们退到车子跟前,坐上车之后,燕门玉还是不肯放过墨掉,落下车窗,指着他说:

“老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娘非捏死你不可。”

布加迪威龙飞驰在橘子路上。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