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费苦心巧送玄武肉

听得这个赌约,大家一致赞同。

陈欢听在耳中,稍有一丝羞臊,转念又想:谷兰先生、百花生、胡二娘他们都是成年人,区区一碗鱼汤,又岂能跟我一个小娃娃较真?想到这里,陈欢也就不以为意,自顾自喝着白鱼羹。

为了不惊扰陈欢,胡二娘偷摸地伸出三根手指头来,表示她猜三碗。百花生眯眼瞧着陈欢,见他喝得没有之前那么急了,便伸出手来,凌空写了个“贰”字,表示他猜两碗。谷兰先生长袖漫卷,只见当空里扬起一股劲风,催得篝火连着升腾了四次,表示他猜四碗。

接着,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胡玉,想知道她猜多少,只见她看了看陈欢那副好似饿死鬼投胎的样子,不由得忍俊不禁,噗嗤一笑,顿时面若桃花,她轻轻摇头,表示弃权。

陈欢只顾着吃喝,这些细节,他是没有察觉的,但见大家都谈笑着,却已经不再品尝白鱼羹,他心里终究过意不去,就端着玉碗,说道:“这鱼汤真是美味,我们一齐喝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绷着笑,却又不敢笑出来,胡玉坐到了陈欢跟前,笑嘻嘻地说道:“好弟弟,你不用客气,在你还没有来之前,我们大家都已经喝了一肚子白鱼羹啦!”

听得这话,陈欢更是无所顾忌地豪饮起来,一碗、两碗、三碗……只瞧得众人嗔目结舌。第四碗下肚之后,只见陈欢浑身冒汗,两眼无神,身子歪歪斜斜,坐也坐不稳了,还口齿不清地对着胡玉说道:“娘……我……我是坏孩子……爹爹才这么……这么讨厌我的,对么?”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陈欢所言为何。

“姜还是老的辣,果真还是先生慧眼如炬,瞧得准啊!”百花生拱手作揖,由衷赞叹道。

谷兰先生稽首回礼,说道:“这少年骨骼清奇,先天卓越,所以,断不可用看待寻常少年的眼光来看他!”

听得这话,百花生、胡二娘这才恍然大悟,哪知,谷兰先生话刚说完,忽听陈欢又哭又笑地说道:“明月当空,高朋满座,弟弟心里高兴……姐姐……劳烦姐姐再给我盛一碗,我还要!”

众人顿时哑口无言,一个个都惊呆了。

无奈之下,胡玉只好又盛了一碗。

陈欢眯着眼睛接过碗来,张口就“咕咚咕咚”地喝,结果,又喝了半碗,朗声大笑道:“姐姐……还是小玉姐姐待我好!”说完,就轰然倒了过去,一下子人事不省了!

见得此,谷兰先生不由得也瞪大了眼睛,半晌才难以置信地说道:“以他这般年纪,若是没有炼气根基,两碗白鱼羹就会昏醉,即便体质卓然,顶多承受三碗,我看他天资异禀,故而论断他能喝下四碗,想不到……”

胡二娘起身走了过来,眯眼上下探查着陈欢的身体,摇头惊叹道:“小小年纪,竟能连喝五碗先生后劲十足的白鱼羹,果真神奇!我看,这少年绝非池中之物,若有高人加以引导,日后必是飞天之龙!”

见谷兰先生钳口不语,胡二娘吩咐女儿扶陈欢去休息了,然后,看了看篝火旁的陶锅,踟蹰着说道:“这……这场赌约,我们大家都输了……可还剩下半锅鲜美的白鱼羹,胡玉一个人也喝不完,白白浪费了又可惜,更对不起谷兰先生的一番美意,这可如何是好呢?”

百花生沉吟许久,忽而觍着脸笑道:“依小生看来,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何况是先生苦心孤诣熬制的这一锅白鱼羹,我们岂不更应该百般珍惜?!在坐诸位都是德高望重之人,怎可为了恪守一个小小的赌约,竟然舍本逐末,白白糟践了上天经过先生之手,恩赐给我们的天地珍奇?!”

听得这个教人不得不信服的理由,胡二娘连声称是,手捧玉碗,当先赶到了篝火旁……

半夜里,陈欢朦朦胧胧地感觉到外头有女子在唱歌,那歌声忽近忽远,好似恋人亲近时的呢喃细语,又像繁华落尽时的凄冷感叹,他又惊又奇,骨碌碌下了床。

打开房门,天空玉盘如镜,院中月华如水,不远处河水荡漾,芦荻轻摇,朦胧月色下,只见河边有一位窈窕的白衣女子,手中握着一束殷红的他从未见过的花,正出神地凝望着天边的明月,嘴里低声吟唱着幽噎的曲子,陈欢顿时看得呆了,不由自主地抬脚向她走去……

就在这时,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伴着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陈欢猛然惊醒了过来,一束束刺目的日光透过木窗射在他的脸上,让他一时睁不开眼睛来。他起身一看,只见自己正躺在一间茅屋里头,身下还垫着一张草席,回想起昨夜篝火旁的聚会,他这才明白过来,那月下佳人的美景不过是南柯一梦,他不禁怅然若失,满心寂寥。

“啪”,又是一声脆响,陈欢脸上又一阵火辣辣的疼,他又气又怒,捂着脸面四下察看,却见这茅屋里头只有一张木桌,几个木凳,一张草席,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他不禁感到毛骨悚然。正在这时,屋顶传来一阵“咕叽咕叽”的声音,陈欢抬头一看,这才瞧见梁上坐着一只白色的猴子,手里还握着一把木剑,一边轻轻挥舞,一边咧嘴笑看着他!

一见那只猴子,陈欢眉头一皱,只觉得似曾相识,再仔细一看它手中那把木剑,他立刻明白过来了,这不正是昨日在断崖上抢他木剑的泼猴么?

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顿时怒火中烧,破口大骂道:“又是你这只有人生,没人养的畜牲,老子今天抓住你,一定要活扒了你的皮,然后拿去喂狗!”

听得这话,那白猴低吼着纵身一跃,一手抓着房梁,一手用剑一拍,只听“啪”一声脆响,又在陈欢脸上狠狠打了一下,好似小锅上翻烤过来的面饼!

陈欢钻心一疼,顿时捂着脸瘫坐了下去,眼泪哗哗地涌了出来。

见陈欢这般惨状,白猴咧嘴一笑,“咕咕”地叫着跳到他的跟前,又敏捷地在他的脑门上拍了一记!

在家里一向被宠溺成少爷的陈欢,何曾受过这等气?

这一刻,他更是怒火冲天,趁它靠近,不禁大喜,顿时纵身向前扑了过去,好似一只捕食的青蛙!

谁料,只见那白猴敏捷地跳到一边,避了过去,使陈欢摔了一身灰头土脸。他更是怒不可遏,急忙爬了起来,却见它咧着嘴纵身一跃,落在门口,娴熟地开门走了出去。

见状,陈欢大骂一声,愤然追了出来,只见白猴身形矫健,眨眼就蹿进了山林之间,他当即循着林中小路尾随而去。

陈欢身影轻快,健步如飞,一路追上山来,脸不红,气不喘,心中不由得也暗暗奇怪,尽管如此,他却怎么也追不上那只可恶的白猴,甚至当他们相距甚远之时,那白猴还故意悠闲的坐在树枝上,扭脸笑看着他,朝他龇牙咧嘴!

见此情形,陈欢气急败坏,不禁又骂又喊。

不久,那白猴逃到了山顶的一处石崖前,此处怪石嶙峋,晨雾弥漫,已经再无去路,陈欢顿时哈哈笑了起来,解气地骂道:“混账东西,你终于没地方逃了吧?你先是推我坠崖,后又打我脸面,想不到吧,你也有今天,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就是报应,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说着,陈欢抹起袖子走了过去,却听那白猴的嘴里咕叽一声,转身就躲到了崖边的巨石后,他冷哼一声,说道:“别跑了,束手就擒还有一线生机,继续抵抗只有死路一条!”

此处地势险要,只怕不慎失足,同时又担心那白猴使诈,会再推他落崖,因此,他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崖边!

绕过巨石,却见崖顶幽然开阔,层叠山石之间,幽兰竞相绽放,凉风习习,送来淡淡馨香。

只见崖前迎风耸立的老松下,谷兰先生盘膝而坐,正在闭目养神,而那白猴则趴入了他的怀中,蜷缩起了身子,活似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

谷兰先生双目紧闭,却张口说道:“小公子,你终于醒了?!”

见状,陈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恨恨地看了看他怀中的白猴,点头说道:“刚睡醒!那只畜……猴子是老先生养的么?”

谷兰先生道:“当然不是!”

听得这话,陈欢心底暗暗松了口气,正在这时,却听谷兰先生接着说道:“他叫侯伯平,是老朽的知交挚友!”

闻言,陈欢顿时瞪大了眼睛,心里又气又急,望着白猴安然自若,他有气无处撒,急得在崖边来回踱步。

这时,谷兰先生睁开眼睛,望着陈欢这般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这怒则伤肝,俗话说得好,气大伤身呐!此间晨风送爽,兰香频频,小公子何不坐下来,让自己静一静呢?”

陈欢正想开口,又听谷兰先生吟道:“世事如烟云,沉浮凭风去。我心静如水,何处起波澜?”

他只听得懵懵懂懂,不知所云。

这时,白猴咕叽一声走到一旁,谷兰先生徐徐起身来,问道:“听说,你傲怒成性,甚至对你的母亲也以死相逼,最后,你是为了争抢一柄木剑,这才被侯伯平推下断崖的,是吗?”

闻言,陈欢不禁羞愧难当,埋头低语道:“可不是么?若不是我命不该绝,幸有一棵树帮我挡了一挡,最后又落入了水潭之中,说不定,我早已经粉身碎骨了!”

谷兰先生笑看着身边的白猴,点头说道:“嗯,正因为如此,侯伯平也一直惴惴不安,故而置备了一桌便饭,聊表歉意!”说着,就领着陈欢走下了山。

听得这话,陈欢眉头一皱,惊愕地扫了一眼白猴,心头疑惑:这泼猴还有如此好心?!

不过,此时他腹中也早已饥肠辘辘了,也就跟着谷兰先生回到了山下的茅屋。只是木桌上空空如也,屋里还透着一股股霉烂气息。正当陈欢满脸怀疑之时,那白猴接连将木桌、木凳搬到了院中,拉着他坐下,随后就蹿入了林子中,再来的时候,两手端着一大碗香气扑鼻的肉汤。

这道菜上桌后,白猴守在了谷兰先生旁边,闭目养神,一动也不动了,陈欢心知,所谓的“便饭”并不是谦词,这桌菜肴只此而已了,他心里不禁暗暗唾骂:真抠门,几口肉汤就把我打发了,甚至连一碗米饭也不上!

当下,陈欢冷嘲热讽地说道:“老先生,菜上齐了,咱们就动筷吧,这么丰盛的菜肴,若是凉了就可惜了!”

谷兰先生笑道:“当然,小公子请!”

听得这话,陈欢也不再推辞,抓起筷子就开始在碗里翻,只不停地夹起肉来吃,味道固然鲜美,只是肉形却有些另类,模样如同鸡脖子,呈环状,内里中空。

陈欢本来就腹中饥饿,现下又气恼谷兰先生待客不周,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不久,他的面前就垒起了一小堆骨头,而碗中则只有一两块肉了。此时,陈欢已经半饱,又见谷兰先生一直没有动筷,只是微笑地看着他,他虽然心有怨气,但这个时候,却终究也有些脸红了,就说道:“这么好吃的肉,老先生也吃一些吧!”

谷兰先生摇了摇头,说:“小公子吃了,再合适不过!”

陈欢听得云里雾里,也不作多想,边吃边问道:“我看这肉好像鸡脖子,只是味道稍有不同,不知是什么肉?”

谷兰先生沉声说道:“这是龙肉!”

闻言,陈欢从碗底夹起最后一块肉,眯眼看了看,最后,笑着放入嘴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见他并不相信,谷兰先生起身离席,接着说道,“小公子乃属金之体,奈何体内肝火过甚,火金相克,因此,秉性易怒,怒后易哀。而这玄武神龙生于北冥之地,五行属水,其性至阴,即可扑灭体内的肝火,又能滋养先天之金,是老朽早年擒获,今日特意奉献给小公子,聊表寸心!”

听他吧嗒吧嗒说了一通,陈欢只左耳进右耳出,并不相信,见还有半碗肉汤,他心里觉得可惜,索性端起碗来,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底朝天,最后拍了拍肚子,这才说道:“玄武,我倒是听娘亲说起过,那是一种龟蛇相缠的神兽,至于玄武神龙,我可没听说过!”

谷兰先生微微一笑,点头道:“不错,小公子所食的,正是玄武神兽之中的灵蛇!”

一听这话,陈欢顿时脸色黯然,失声问道:“这么说来……你……你给我吃的,其实就是蛇肉?!!”

谷兰先生长叹一声,道:“是啊,只可惜,这条玄武神龙修炼日浅,还没能与玄武神龟合体,否则,其功效将不可同日而语!”

听得这话,陈欢顿时腹中反胃,恶心不已,忙不迭奔到林下,埋头狂呕起来,恨不得把肚肠都吐出来,只是吃下去的东西,除了呕吐出几口汤水,挣出满脸泪水之外,又能怎么样呢?

见状,一旁的白猴咕叽咕叽地笑了起来,谷兰先生徐徐走了过来,关切地问道:“小公子,你没事吧?”

听得他的声音,陈欢顿时怒火中烧,扭脸瞪视着他,大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我?先是你养的畜牲推我坠崖,险些让我命丧黄泉,这会儿又骗我吃这蛇肉,让我生不如死,是不是爹妈死的早,没人养又没人教,世上才多出了你这么个恶人,调教出了这么一只畜牲!”

一听这话,那白猴可不干了,它忽然龇牙咧嘴,手底微动,只听“啪”的一声爆响,陈欢只觉得脸上刺疼,已经被它打了一嘴巴!

他顿时巨怒攻心,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厉声怒喝道:“畜牲,看我今天不好好的教训你!”说着,他挥舞树枝,狠狠朝它刺去。

那白猴岿然不动,等到树枝快要刺到,它出手如风,御剑轻击,手中木剑后发先至,狠狠戳在了陈欢的手腕上。

陈欢“啊呀”一声,疼得张嘴大叫,手里的树枝也砰然落地,他忍痛一看,手腕上并没有刺出伤口,只留下一道脱了皮的痕迹。

他又痛又气,急忙俯身去捡那根树枝,正当他想要出手时,手背上又袭来钻心一痛,刚刚到手的树枝又掉了下去,而那只白猴端详着手里的木剑,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见得此,陈欢顿时怒气冲天,忍着疼麻交加的苦楚,再一次拾起地上的树枝,闪电般横劈向了那只白猴。只见它不慌不忙,运剑接住树枝,随后凌空三旋,化去陈欢的劲气,继而用力一拍,只震得他手臂颤抖,手里的树枝被击飞出十来米!

陈欢手臂酸麻,却又无可奈何,眼见这些外人,甚至一只畜牲也对他百般欺辱,他不由得想起了家中的温暖,还有父母对他无微不至的关爱,委屈和后悔之下,他顿时嚎啕大哭了起来。

见状,白猴掻了搔后脑勺,不解地看了看谷兰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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