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参加文会

潞王阁是衡川府内知名的景点,也是文人墨客的胜地。

和热闹的临江楼相比,这座前朝建的小阁更加雅致。

这日,今科院试的第二名卢远成邀同科们在潞王阁赏荷、作诗。卢远成是府城人士,家境殷实,也是少年成名,可惜科举上总缺了些运道,年近三十才过了院试,得了秀才功名。

他在府试时是榜首,本以为院试也能一举夺魁,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名不见经传的姜丰给夺了榜首,心中也是百般滋味、难以言说。

但他到底年纪大些,心里怎么想,总不能带到明面上来,此次“赏荷会”,他给大多数留在府城的新秀才们都送过帖子,自然也不能漏了姜丰。

姜丰给人的印象,是不爱和人结交的,各场诗会、文会都难得见他的身影。卢远成本以为姜丰今日也不会来,谁知道,他来了。

卢远成还未说话,已经有一个人迎了出去,笑道:“姜兄也来了!真是太好了!今日我们兄弟可要好好喝几杯!”

姜丰见是胡大山,也笑道:“你又惦记着喝酒了,今日不是来赏荷作诗的?”

“就你是正经人!我就是来喝酒的!又不考试,作什么诗?”胡大山笑道,“再说了,这咏荷的诗,再怎么做,难道还比得过‘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周围的人听了都忍不住笑了,姜丰也笑道:“真是什么都被你说尽了!”

说完,也信步走了进来。潞王阁名字听起来似乎只是一个小阁楼,其实是一座几层高的塔楼,每一层都有一个酒楼的大堂那么大,四周是窗户,推开窗户,就可以看看亭亭玉立的荷花迎风摇曳。

卢远成包了二楼整整一层,请酒楼的人送了酒菜来,也算大手笔了。他平日里就出手阔绰,人缘很好,此时已经来了许多人,或品茗论文、或赏荷作诗,一个个怡然自得。

作为主人,卢远成也走出来,对姜丰说:“姜兄能来,真是太好了!在下也想向姜兄多讨教讨教呢!”

姜丰拱了拱手道:“卢兄比我年纪大些,就叫我子英吧!”

“好!子英,这边请!”卢远成将姜丰引到一个临窗的座位,这里视野开阔,风景绝佳。

胡大山也搬着自己的杯盏过来,对左右笑道:“我是真的有事呢!我的已经在松林书局过了稿了,还要多谢子英指点,好好敬他两杯。”

两边坐的也是金科的秀才,闻言都很好奇地问:“胡兄写的是什么?也是如那《凡人修仙传》一般的修仙吗?”

要说如今府城中什么书最火,自然就是那横空出世的《凡人修仙传》了,在此之前,修道之人虽多,但谁也没有想到,凡人界外,还有这样恢弘的修仙界,还有这许许多多的功法、宝物,以及修仙之途竟也有这么细致的层级。

一般来说,读书人写都不喜欢暴露自己的笔名和书名,但是胡大山是个不忌讳的,之前就大大咧咧地把自己的书稿给姜丰看,此时又通过了松林书局的审稿,正是得意之时,就与众人洋洋洒洒地说起了他的《扛着杀猪刀去科举》。

他的书客观来说还是挺有新意的,将科举和修仙相结合,开创儒修的修炼门派,一时间众人也听住了,有人笑道:“胡兄的书出了,我一定要去买一本,真是太有趣了!”

也有人问:“说起来,都知道姜兄也写,不知道姜兄写的是哪一类?”

听到这个问题,不少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等着姜丰回答。要知道,姜丰可是写惊动了王府世子的人!说不定连王爷千岁都看过他的书!

姜丰淡淡一笑:“如胡兄的一般,也与修仙相关。”

见他不肯说出书名,其他人也无奈,只能恭维几句,但也有人不屑地说:“无非是见那《凡人修仙传》火了,跟风之作罢了!”

此人并不认为姜丰会是大热《凡人修仙传》的作者,只因大家私下讨论,都认为能写出这样恢弘的修仙世界的人,必定是一位得道高人,说不定就是某位知名的真人。

姜丰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但是似乎就是有人专门要跟他过不去,又一个人说:“赵兄,你何必和这种小人得志就背弃宗族、数典忘祖的人坐在一起?”

这话骂得实在太毒!此时的人都重视宗族、祖先,哪一个人被证实了数典忘祖,那个人基本上要愧疚自尽了。

众人的说话声瞬间静止,都愕然地看着姜丰。

姜丰心下一沉,来了!

从脱离小竹村姜家开始,他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有人用脱离宗族来攻击他!

因此他慢慢放下茶杯,抬头望去,只见说话的人有些面熟,似乎也是丰水县的学子。这也正常,能够知道他底细的,多半也是同乡。

“在下与这位兄台素不相识,不知这位兄台何以口出恶言?”姜丰不慌不忙地说。

“呵……”那个人冷笑道:“你姜家的事,整个丰水县都传遍了!你母亲遣人断了女婿人根,这女婿也是个狠人,半夜带着贼寇闯进你家寻仇,你母亲和妻子两个女流之辈在家,不清不白的,也不自尽谢罪,还好意思苟活!而你,竟为此叛离家族!如此寡廉鲜耻,竟也还有脸面参与科考,真是我辈之耻辱!”

姜丰站了起来,沉声道:“说完了吗?说完该我说了。首先,高逵是邪教逆党,于国不忠;带人袭击岳母,此乃不孝;杀死妻子,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义之人说的话,岂可当真!其次,高逵与邪教逆党,杀死我亲姐,打伤我母亲和妻子,致使我妻子流产,我家是受害者。我从未听过,贼寇打伤良民,只因良民是女子,就该以死谢罪的!这又是哪国律法?”

姜丰冷喝着逼问,因前朝开国之君疑似穿越人士,从前朝至今,社会的风气都比较开放,女子单独出门亦没有人说什么。

“若按照阁下的话,女子被男子打伤都要自杀,那还有哪家女眷敢出门?”姜丰质问,接着说:“最后,分宗之事自古有之,不知阁下贵姓,莫非天下同姓都与阁下是一宗?”

这有条有理的回答,让众人都皱眉思索。

又听姜丰冷声道:“若是母亲、妻子被人迫害,身为人子、人夫不但不出来维护,还与庸人一起落井下石,那才是枉为人哉!”

“好!说得好!”胡大山已经率先鼓掌。

原本对他有些不忿的卢远成也鼓掌赞道:“姜兄说的是,身为人子,当维护其母;身为人夫,当维护其妻。分宗之事亦是自古有之,实在说不上数典忘祖。”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要是分个宗就算数典忘祖了,那在座之人全都是数典忘祖!毕竟正如姜丰所说,和你同姓的都是一家了?

那个人还是不甘地说:“那照你所说,你是因为宗族之人逼迫母亲、妻子才脱离宗族,莫非你姜家都不是好人?”

姜丰淡淡地瞥了那人一眼,问道:“阁下贵姓?”

“免贵姓吴。”

“哦,莫非你吴家都是好人,一个宵小之辈都没有?”姜丰问道。

天下姓吴的人那么多,谁敢保证都是好人、没有犯法的?

姓吴的学子答不上来,只能愤愤地甩了甩袖子,抛下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且看你能得意到几时!”然后扬长而去。

姜丰默默地记下了此人。

卢远成作了个揖,对姜丰说:“真是对不起,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是东道主,姜丰一来就遇到这样的事,倒像是他事先安排好,要给姜丰一个下马威一般。

姜丰也回了个礼,说道:“不与卢兄相干,这样的人哪里都有,我早料到的。”

“那人名叫吴平,是我们丰水县的人,县试时名次在你之前,此次却排在了末端,想是心中不忿。”另一个人说道。

这是此时院试前十中,除姜丰和王珉外,另一个丰水县的人,名叫谭森。

姜丰与他拱了拱手,谢过他为自己说话。

谭森笑道:“姜兄不必客气。说起来,我本来对姜兄也不太服气,但是姜兄方才那一番话,倒是说到了在下心里,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保护妻女,算什么男人!”

姜丰见这人有几分侠气,也与他交谈起来,很快熟悉了,以名字相称。

谭森字“志林”,胡大山一听就笑道:“你家该不会是樵夫吧?这也太多树了!”

这话说得有趣,大家都笑了起来。

谭森也笑道:“我家倒不是樵夫,不过都是树也不错,我的志向就是桃李满天下!”

“好!这志向远大,当浮一大白!”胡大山敬了谭森一杯,自己先仰头干杯。

姜丰一笑,这胡大山根本就是借机喝酒,不过谭森的志向倒的确远大,桃李满天下嘛,有两种情况,一是成为国子监或知名大书院的祭酒,自然能桃李满天下。第二种,就是当上内阁高官,成为会试主考官,当科进士都是他的门生,也算得上是桃李满天下。

无论哪一种,都是读书人的巅峰了!

说是赏荷诗会,诗自然也还是要做的,因姜丰是案首,不少人都在看着他。

姜丰也很无奈,只能将平日做的一首咏荷的诗吟了出来。中规中矩、四平八稳,用来作为试帖诗参加科举是够的。

但在文人看来,却是缺了丝灵气。

在场众人,做诗做得比姜丰好的比比皆是。比如说资深才子卢远成,就是一个风流才子,做的诗也是风流婉转,比姜丰强多了。

“人各有所长,子英就是不擅长作诗!”胡大山大着舌头说,“但是他的肯定是写的极好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写什么!”

众人听到他这句话又是哈哈大笑。

互相熟悉了,谭森便约姜丰下棋。

姜丰连连摆手:“快饶了我吧!围棋我只知道规则,什么棋谱棋路都是一窍不通!”

“那你到底擅长什么?”谭森好奇地问。

姜丰见周围的人也都看着他,摸了摸鼻子,淡淡笑了笑:“硬要说的话……数学吧。”

“术学?易经八卦?”旁边一人问道:“莫非姜兄还会算命?”

因为姜丰说他是写修仙的,众人听到数学,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易术道法。

姜丰尴尬地笑了笑:“是数字的数,比如说《九章算术》这些。”

众人一听顿时哗然,大家都是文科狗,你说擅长数学,这……太不友好了吧?

有些人已经想到这次院试的附试,那道“盈不足”的题目,这道题可难住了不少人,姜丰要是擅长数学,说不定就靠这道题占了优势,拿了案首呢!

“真是大言不惭,只怕家里连《九章算术》都没有,也敢称自己擅长数学?”一直没有和姜丰说话的王珉终于找到了机会,冷笑着说。

姜丰笑着说:“那我就出一道题好了。”

“好!你出!”王珉冷哼,“我们一起解!可不能你出的题你自己解不出!”

这是防止姜丰故意出没人解得出的难题。

“某酒楼九月份的销售额为二十万两,十月份的销售额下降了两成,酒楼从十一月起加强管理,改善经营,使销售额稳步上升,十二月份的销售额达到了十九万两,求这两个月的平均增长率。”

姜丰慢慢地说着,旁边已经有人用纸笔把这道题记了下来。

然后……就集体愣住了。怎么这里每一个字他们都认识,合起来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呢?

王珉盯着题目,苦思冥想了半天,额头上渐渐冒出了汗。

姜丰仍然气定神闲地坐着。呵呵……院试时那道盈不足的工程问题,只是一元一次方程,都已经难住了许多人,王珉口口声声说自己答不出。

那么,这道一元二次方程,就给大家开开胃好了。他还算厚道了,要知道一元二次方程的应用题,在后世也只是初三的难度而已!

看到姜丰不动如山的样子,王珉把手中的笔一抛,气道:“你来解!”

姜丰摇了摇头,啧了两声:“王公子真是沉不住气。”

然后拿出笔,在纸上刷刷地用汉字把解题过程列了出来,最后得出答案,笑道:“你若不信,只管将结果代入进去题目中,看看对不对!”

卢远成自觉也在数学上有些研究的,要不然也拿不下第二名。他和其他几人一起验算了答案,然后发现居然没错!

可是姜丰才用了多长时间?一盏茶不到!

众人看姜丰的眼神都不一样的,即使科举以四书五经为重,数学只是作为附加题,会不会,其实问题也不是很大。

真的做了官,县令身边都有钱粮师爷,用不着自己算税赋呢。

但是!无论如何,能够精通这种偏门的杂学,那都是很难得的啊!比诗做得好,更少有!与姜丰真诚结交的人就更多了!

王珉看着姜丰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

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姜丰!

姜丰却不再理会他,放下笔,与其他人一姜丰却不再理会他,放下笔,与其他人一起谈笑风生。这一场“诗会”,虽然有那么一些不识趣的人,但对他来说,还算是成功的,让他真正打入了同一届的读书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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