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葬礼变故

世家大族丧礼仪程复杂,至少要经过殓、命赴、吊唁、铭旌、沐浴、饭含、设重、小殓、大殓、成服、朝夕哭、奠等诸多环节。

今日是丧礼的最后一日,也是最重要的一日。在今日会举行入棺大殓仪式,所以宾客来的也比以往更多,中原有头有脸的世家和朝臣都齐聚在此。

公子漾远远看到风林隐被一群人簇拥着,便也凑上前去,他把胳膊搭到风林隐的肩膀上,说道:“风林兄,季书兄可等你半晌了,我们快过去吧。”

风林隐听后立刻歉意地对围着他的世家子说道:“抱歉各位,隐先失陪一下。”

虽说风林隐是六大世家的话事人,但是除了各个世家的家主,其他人却是鲜少能见到他的,如今有了机会在他面前露脸,又岂会轻易放他离开?

“诶?风林家主,先别走啊?我这儿还有一些庶务请教。”“风林家主,我也有诗词想要请教......”

风林隐被公子漾拖着,边致歉便往外走:“抱歉,隐今日有事,之后有机会在与诸位切磋。”

二人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挣脱开,公子漾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调侃道:“以前只知你颇受女郎爱慕追逐,没想到居然连郎君也放你不过。”

风林隐肃正神色道:“别胡说,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场合,管不住嘴的毛病何事才能改好?”

公子漾知道风林隐一惯是个克己守礼的,也不跟他掰扯这些,而是看着大门方向诧异地说道:“白二公子居然也来了。”

风林隐回头一看,果然看到一身玄衣头戴金乌发冠的白泽在一群朝臣的簇拥下缓步走过。

看到白泽,风林隐便想起他昨晚把阿涂拐走的事,脸上的笑意都蒙上了一层寒霜。

公子漾是游戏花丛的高手,瞥了眼风林隐的表情,立刻便都明白了。他把头凑到风林隐旁边,小声地问道:“看来风林兄这是遇到了对手?”

风林隐收回目光,淡淡地否认道:“没有。”

公子漾看他嘴硬也不拆穿,而是笑着提醒道:“女郎的心意瞬息万变,今日还对你爱慕非常,明日便可转投他人怀抱。二公子那样的人中龙凤,城府又深,之前不过是他不想罢了,如果他真要对一个女郎起了心思,恐怕没几个人是他对手,风林兄小心大意失荆州哦。”

风林隐面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思忖着公子漾的话,“阿涂的心意也会瞬息万变么?”

昨晚自己与白泽冲突之时,她隐约是站在白泽那方的,后来更是抛下自己随白泽而去。往常时候阿涂在言语中也总是不自觉地维护白泽,这让他不禁怀疑阿涂对自己的爱慕到底是因为神旨还是真心心悦于自己?

阿涂自己都没意识到,她与白泽的默契浑然天成,两人都爱吃炙肉,下棋都习惯左手执棋,甚至生气时的神态都惊人的相似。

如果她与自己在一起是因为神旨,那神旨所说的非苗寨之人,又到底是谁?是自己还是白泽?!

一想到这些,风林隐便觉得心里堵得慌,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心中的思绪,也遮住了眼中酸涩。

灵堂之上。

大司马肉眼可见的老了不少,几日不见,他原本尚黑的头发,竟然白了一多半。连崔大夫人曾经保养得当的脸上都多了几条皱纹,整个人消瘦地如若枯骨。

曾与崔府往来频繁的人见此场景,不由地也跟着心里凄惶。人生四大憾事,老年丧子算是最惨的一桩了。大司马顺风顺水的风光了一辈子,却没想到,到老了竟再无子孙可继承家业,这偌大的家业最后还不知会落入何人之手。

大司马本人经过如此变故,也不知是否会一蹶不振。如若他自此无心朝事,那他们这些跟随之人只怕下场也好不了哪儿去了。想到这些,这些大司马的党羽也顾不得同情他了,都去忧心自身了。

大司马不知来吊唁之人心中所想,即便知道,也不在意了。他走到崔楠棺椁前,颤抖地用手抚摸着儿子的棺木。

“楠儿,你放心,我不会放过害你之人。你所承受的,我会让那人千百倍偿还回来!”

大司马说完,回头望了一眼前来吊唁的宾客。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那个一身玄衣的人身上。

大司马死死地盯着白泽,今日是崔楠的丧礼,白泽代君上而来,他没有办法不让他入内。可是一想到楠儿便是死在白泽婢女之手,他便控制不住的想要拔刀杀人。

白泽也望着大司马,看着大司马满脸的仇恨,忽然想起,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大司马的愤怒。无论是君盈初登王位,自己兄弟两个被他辖制之时,还是自己当了上将军之后与他争论军需之时,他从来都是端着世家风度的。这还是第一次,他直接扔了伪善的面具,将自己的愤怒表在人前。

原来,只要是够痛,所有人都一个样。

崔府大管家见自家主子如此,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小声提醒道:“老爷,今日还有正事没办。”

经他提醒,大司马才收回了目光,转头对着宾客说道:“崔某舔居崔氏家主之位,实是资质浅薄,幸得各家族相携,才勉强维持。如今我儿罹难,我崔氏长房如今面临香火断绝之难。崔某准备在族内过继一子继承楠儿香火,正好今日大家都在此,还请诸位做个见证。”

大家族里过继孩子并不罕见,听到他如此打算,众人也没说什么,纷纷应喝:“理应如此。”

其中只有陈氏老家主站了出来,只见他双手拄着一根拐杖,慢慢地问道:“敢问崔大人,过继的孩子写在谁的名下?由谁抚养?”

大司马也没想到陈老家主会有此一问,却还是答道:“自然是写在楠儿名下,由他娘子抚养。”

陈老家主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有力:“阿枳是我陈氏嫡长女,过继如此大事,崔大人连商量都不和姻亲商量,未免也太不把我们陈氏放在眼里了。”

此话一出,灵堂之上安静的落针可闻。

自陈枳嫁入崔氏,关于她的事,陈氏便很少过问,一切都是以崔氏的决断为主。也因此,过继这种本应与姻亲商议后再择定人选之事,崔氏也按照惯例没征询陈氏的意见。

大司马终于觉察出了异常,按照以往的陈氏,就算对此不满,也不会如此公开地指责崔氏。想来是要么是有人撺掇陈氏,要么,便是他们等了这日已经等了很久了,终于逮到机会发难。

想到此处,大司马露出一副哀伤的表情,叹了口气解释道:“最近府中忙着筹备丧事,是崔某疏忽,还望老家主勿要见怪。”

此话一出,堂中其他宾客也纷纷劝道:“陈老家主,崔大人也是哀伤过度,老家主就莫要在此时与之论理了。”

“是啊,陈老,再说过继子嗣对于崔少夫人也是好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让陈老家主再也张不开口。

大司马见场面被控制住了,便吩咐人准备把过继之子领上来为崔楠磕头。

此时,一个女子尖厉的声音传了来,打破了堂上的议论也打断了大司马的吩咐。

“我不愿过继嗣子!”

众人看过去,赫然见到说话之人竟然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崔少夫人,陈枳。

听到儿媳的话,大司马和崔大夫人都转头看向了她。他们这个儿媳一向少言,别说人前顶撞了,便是一句反对的话都从未说过。

她今日这是怎么了?!

“枳儿,这是族中之事,你累了就下去休息会儿吧。你爹和陈老家主商议便是。”崔大夫人说完,便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的仆妇,让她们趁机把人带下去。

仆妇正要上前,却没想到陈枳抢先一步跑到人前,冲着堂上众人直接跪了下去,大声喊道:

“请祖父和诸位叔伯为枳儿做主,陈枳与崔楠姻缘已尽,自请归家。”

听到她的话,满堂哗然。

大司马和崔大夫人更是一脸铁青。

崔大夫人心中恼怒,也顾不得贵妇人的体面了,大声喝到:“枳儿,慎言!夫君身死,做娘子更要为其守节。哪有夫死便归家的道理?我看你是伤心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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