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20章

这一路来,魏含璋都在说服自己,是裴朔自作多情,不关妹妹的事。

然刚踏进麟德殿的瞬间,视线穿过重重人海,他看见跪在殿前的二人,信念悉数崩塌。

少年将军意气风发,回话时偶尔侧过脸悄悄看向小女娘,女娘面颊红润,娇羞却又温婉。

陛下饮了酒,对这桩突如其来的婚事很是意外,询问过裴朔,又意味深长地看向萧含玉,这一对自然是极养眼的存在,英武的将军,美貌的娇娘,任谁看了都觉得天造地设。

裴家世代忠良,裴朔祖父和父亲皆死战场,而他年纪轻轻便立如此军功,合该好好奖赏。

虽说萧含玉是信阳侯府表姑娘,但她自小便长在侯府,盛名在外,是个知书达理的小娘子。且表兄魏含璋为近臣,往后太子继位,更需要他来辅佐相帮。

魏含璋对这个妹妹十分上心,宠爱之深不亚于亲妹。

不管怎么看,她和裴朔都算是门当户对。

他笑眯眯看向萧含玉,宴席上帝王的威严夹着长辈的慈祥,“裴将军所求,朕虽想立时应允,但赐婚毕竟要你情我愿,两相欢喜的才好。暂且不问你姨母和表兄,朕问你,可愿意嫁给裴朔为妻?”

魏含璋站在原地,瞳仁收缩。

他那向来守礼的妹妹,朝着殿上恭敬朝拜,然后直起身,转过头看着裴朔。

魏含璋不知她是用何等神情注视,但看见裴朔耳根子通红,眉眼像是染上一层潮热,那般浓烈的回望过去。

魏含璋捏着拳,眸色渐深。

“陛下,臣女心悦裴将军,愿意嫁他为妻。”

之后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魏含璋耳中只剩下这句话,她愿意,且满心欢喜,因为她心悦裴朔。

又是何时勾连上的?

他冷冷一笑,面无表情回到席上。

月上中天,宫中仍是一派喧嚣,宫婢和小黄门偷偷打哈欠,熬的眼珠通红。

此时麟德殿的官员及家眷陆续离开,巡视的护卫比往常多了一倍,片刻不敢松懈。

松磐捋着马鬃,跟车夫说话,远远看见自家大人走路踉跄了下,忙把缰绳一递,“大人今天喝酒了!”

他跑过去,刚要搀魏含璋,他摆手,示意自己可以。

松磐不敢走远,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酒气甚浓,风一吹,呛得松磐连吸鼻子。

大人今夜不对劲儿,虽看不出神情,但通身上下都透着股勿扰勿近的气息。他鲜少喝酒,就算推脱不了也会克制,决计不会饮醉成这般模样。

“大人,上车吧。”

魏含璋扭头瞥了眼,顾氏冲他招手,旁边坐着的小娘子低眉顺眼,风吹拂她的发丝,她抬手抿了抿,看起来甚是淡然。仿佛今夜被赐婚的不是她,自作主张的也不是她,无视尊长的更不是她。

魏含璋笑,往前接过缰绳,翻身一跃跨上马去。

回到梧桐院已接近天明时分,洗漱后拆卸发髻,萧含玉看着镜中的自己,忍不住捂了捂脸,事情很顺利,中途也没有任何差错,她没选错人。

裴朔是将军,也是君子。她只是在他面前褪了外裳,他什么都没做,但因为她一面之词,他愿意承担责任。

从头到尾,他没有说她半句不好。

他说他不对,是他的错,可当真是萧含玉算计了他,为着攀附成亲用了手段。

萧含玉想,以后她会好好待他,要做世间最好的娘子,爱他,敬他,他不会后悔娶她的。

窗外隐隐浮起曦光,许是昨夜过了素日入睡时辰,萧含玉迷迷瞪瞪小憩了会儿,抬手撩开帷帐,问过眉芜才知自己以为的小憩,竟有两个时辰那么久。

她翻过身,平躺在床上,看了会儿,唇角微微翘起。

应当是脑中绷着的弦松开,不再害怕惶恐,所以才会安心睡过去。因为大事已定,再过一个半月自己便会嫁给裴朔,不用担心会被人挖走心,放干血,她难得轻松。

松槐院却是一支蜡烛烧到天明,松磐揉了揉发红的眼,悄悄抬头瞥向书案前那道颀长端坐的身影。

坐姿未变,跟从宫中回来时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变化的是他面前的书籍,换了本,笔尖不断在上面写写画画。

后半夜,魏含璋一直坐在那儿处理公务,松磐过去送醒酒汤,回头又看了眼,汤还在,他根本看都没看。

“大人,睡会儿吧。”

松磐劝,手里端的是刚从厨房热好的参汤,此刻仆妇们刚起,正张罗着,灶上的参汤是昨夜炖的,稍微一热便好,鸡汁的味道因各种补料变得浓郁喷香。

“大人,别累坏身子。”松磐苦口婆心,猜了好久也没猜出为什么,明明进宫时阖家欢乐,出宫后却又各走各的。

魏含璋停笔,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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